吴宣儀🔒苞娜 / lmao i don’t know chinese 😂

【紫七东不要来】夏日,冻柠七和蚊虫叮咬

百事可乐制造机:

CP:紫宁×赖美云


警告:校园AU。无差。圈地自萌,勿上升真人。OOC属于我。cue了好几个创的练习生。


一些废话:懒得写summary了,总之是一个无脑校园故事。设定小七的宿舍按照创里第一次分班时的豆子小樱大娟小七四人宿舍,紫宁的宿舍是Liar组(小小小声说:这是因为我也嗑傅笛)。


妈妈呀搞创之后我怎么突然狂爱少女漫剧情(。








  赖美云放下手中的纸,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感受到了夏日独特的黏腻感扑面而来,似乎蝉仍在室外不知疲倦地尖叫,柏油路上散发的热气飘飘悠悠地钻进了窗户缝。让情况更糟糕的是蚊子昨晚留下的肿包在她的手臂中间显眼地鼓起,泛起一片浅浅的红色。风扇在她头上转动扇叶带来的风和空调洒出来的冷气将她包裹起来,但是这里仍是热浪的中心。宿舍的其他人似乎没有这个感觉,李子璇和吴芊盈已经熟稔地跟随夏天的脚步挤在了一张床上吃冰棍。赖美云看见段奥娟站在自己的床前,用诚恳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自赖美云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纸以来,她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
  “我请你喝一个星期的奶茶。”段奥娟双手合十,“小七,帮帮我吧。”
  赖美云坐在上铺,双腿搭在床沿规律地晃荡:“一个星期呀——”她拉长了声音,“是不是有点短了?”
  “两个星期?”
  “我再考虑一下。”赖美云笑嘻嘻地说。
  “奶茶喝了会胖。”吴芊盈怀抱善意。
  “奶茶喝了会长不高。”李子璇一点善意都没有。
  “这什么谬论?别说得好像你俩也人高马大的一样。”赖美云伶牙俐齿地反驳,“你们知道高二那个一米八的热依娜吗?她已经没有发挥的余地了。我才高中一年级,再给我一年,高二了我也能和她一样高。我和她也只是差了个三十厘米和营养物质而已。”
  “听陈芳语学姐说打断腿再去接骨可以增高,她说得可认真了。我觉得这个比较靠谱。”吴芊盈理智地根据现实情况为赖美云分析。
  “我觉得可以。”李子璇理智地附和。
  段奥娟有些头疼地提醒她们回到正题:“小七?”
  赖美云的视线在室内环绕一圈——转动的风扇扇叶、源源不断地输送冷气的空调、宿舍四人合买的西瓜安好地躺在塑料袋里。夏天,又是夏天。她烦躁地想,为什么夏天那么漫长?她昨晚被蚊子叮得睡不着,第二天醒来手臂上鼓起一个又一个小包;而外面的道路并不是每一寸都覆盖了树荫,白天的时候,滚烫的阳光格外令人厌恶。她最后看向被她放在手边的纸,准确来说那是一张宣传单。上面乱七八糟地印了一些励志的标语,而详细的介绍紧挨在一起。赖美云为学校宣传部的美工感到头疼。她花了不少时间来阅读,但是实际上内容很简单:这张宣传单的大体意思就是:学校马上要举办歌唱比赛了,有点能耐的赶紧过来。
  “有点能耐”的家伙不少,而段奥娟属于能耐不小的那种,只是她只爱在浴室一展歌喉,正儿八经的比赛倒没参加过。当宿舍的其他两人火急火燎地把歌唱比赛的宣传单拍在桌上,热血沸腾地说服段奥娟去参加这个比赛的时候,小段同学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报了名。赖美云自然举双手双脚支持,就算段奥娟有意把她拉下水,她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帮,帮。”
  初中时赖美云加入过学校的合唱团,也不是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比赛,在这方面多少有些经验。舞台上该怎么表现,话筒该怎么拿,这些问题在她决定帮段奥娟一把之后就交给她的传授经验了。“但是两个星期的奶茶要记得啊。”她补充道。说完她又顿了顿:“算了,奶茶喝了会胖。我还是喝冻柠七吧。”
  吴芊盈:“……碳酸饮料喝了不会胖的吗?”
  “夏天就是要清清爽爽的嘛。”赖美云嘴上这么说,却感觉甩开那种莫名其妙不清不楚的燥热比让她立马拔高三十厘米还难。
  段奥娟兴高采烈地点点头:“没关系,你胖你的,我挑战我自己的。”
  “好嘞。”
  “让我们来看看大娟的有力竞争对手都有谁!”吴芊盈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说,“据不完全统计加上我个人见解,我觉得是高一的李紫婷,高二的傅菁,高三的吴映香、陈芳语和许靖韵。”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闪过赖美云的思绪:李紫婷,唱歌很厉害;傅菁,唱歌很厉害;吴映香,唱歌很厉害;陈芳语,唱歌很厉害;许靖韵,唱歌很厉害。
  “高二的紫宁学姐也会参加,大家都在说这件事呢。”
  段奥娟话音刚落,宿舍就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接着她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爆发出惊叹声。
  “真的吗?”李子璇目瞪口呆。
  “真的吗?”吴芊盈差点下巴脱臼。
  为了随波逐流,赖美云也适当地跟了队形,实际上她对这件事一点儿概念都没有:“真的吗?”
  小段同学准确地抓住了时机开始发挥自己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本色:“啊?你们惊讶些什么?”
  李子璇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紫宁学姐会对这种小比赛不屑一顾呢。”吴芊盈说着,赖美云竖起耳朵准备仔细接收信息,“她看上去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类型,我们怀疑她每天是靠喝清晨里叶脉最漂亮的那片叶子上的第一滴露水过活的。也就只有我们大娟这种浑身上下都是人间烟火气味的小妹妹才想着在这里挑战自我。”
  “你说啥呢!”段奥娟说。
  “也没那么夸张吧——”赖美云说。
  她在脑海里回放之前自己和紫宁擦肩而过的几个瞬间,只有几个而已。虽然只相差了一定的年龄,但是“高一年级”和“高二年级”之间有一个不小的阶梯,就说她们这个宿舍,和高二的孟美岐、傅菁之类的学姐一对比的话,高一和高二之间就轰隆隆地裂开一道鸿沟。有一次她只是抬起头来,就看到从她身旁走过的紫宁瞥了自己一眼,短短的一眼。那个时候紫宁的嘴角向下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明明不是多么冷酷的表情,但是赖美云实打实地感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气。她看着紫宁移开视线,等到她反应过来时,紫宁已经走远了。
  这么一想的话,李子璇和吴芊盈的过度反应似乎也有了一定的理由。她实在想象不到紫宁夹杂在一堆半吊子美音和KTV点歌榜单前十中间会是怎样的场景。
  一阵胡思乱想,赖美云又开始陷入自己和紫宁那个有些尴尬的对视,忽然羡慕起来:说不定紫宁在夏天只要照照镜子自己能给自己降温呢。
  当赖美云从回忆里跳出来,宿舍正在讨论的话题已经大大地拐了个方向,其他人热火朝天地谈着老师的八卦、学长学姐的八卦和学生会还有街舞社的八卦,“紫宁”这个名字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她们的话题里一样。赖美云仍在念念不忘,当她记起低垂的眉眼时,天气似乎在那一刹那变得凉爽了一些。但是现实却是她手臂上的那个肿包仍在发痒。赖美云涂上药膏,在心里祈祷这个烦人的天气快点从地球上消失。

  *

  就好像拉开了一切事情的帷幕。晚上七点,她准时推开了声乐教室的门。
  一切都要怪罪于炎热过头的夏天。赖美云原本绝不是那种会错过晚自习的学生,但是无意间听见段奥娟抱怨她借用的那间声乐教室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了的时候,赖美云自告奋勇地慷慨捐赠出她的时间来陪段奥娟练习。实际上的情况就是她坐在角落静静写着作业,偶尔才抬起头来为段奥娟提几句建议。段奥娟在这个方面就是有着过人的天赋,只有一些舞台表现的问题需要赖美云稍加指正而已。于是,段奥娟唱得开心,赖美云也在冰窟一样的空调房里不亦乐乎。唯一不足的就是她时不时需要听段奥娟感叹自己异于常人的体质:“我为了在这里边唱歌都把我冬天的外套从衣柜里翻出来了,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每次赖美云都会不厌其烦地点点头:“嗯嗯,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
  今天有些不一样,她和段奥娟在霸占了几天的练习场地之后终于有了邻居。紧紧挨着她们的大本营的是另一个声乐教室,段奥娟告诉她,借用这个教室的同样是歌唱比赛的选手。
  “你别讲,我猜猜是谁啊。”赖美云自顾自地说,“李紫婷?不对,她是走读生。也不会是高三的学长学姐,他们能挤出点时间参加这个小比赛已经不错了。那就可能是……”
  段奥娟打断了她:“是紫宁学姐。”
  赖美云推了段奥娟一把:“剧透可耻。”
  但是紫宁并不在赖美云长长的一串隔壁教室拥有权候选者名单里。凡是来过这个教学楼的人都能在楼下的布告栏里看见各年级成绩名列前茅的优秀学生,所有人都知道“张紫宁”这个名字经常性地挂在那上面。赖美云排除人选的时候下意识排除了她,她可没想到紫宁会浪费学习时间。
  赖美云悄悄地将原本紧闭的教室门开了一小道缝隙,她朝段奥娟招招手。
  “咋了?”
  “听听她唱得怎么样。”赖美云故意用夸张的低声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于是她们一起鬼鬼祟祟地趴在了门边。
  过了一会儿,歌声从隔壁传来。赖美云第一次那么痛恨声乐教室的隔音效果,她们只能听到几段轻飘飘的旋律和模糊不清的歌词,赖美云透过门缝看见外面柔软的夜色与月光,像紫宁的歌声一样缥缈温柔。但这些就足够了。
  她静静听了许久,直到一首歌的时间结束,才发现段奥娟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
  “你的又一有力竞争对手。”赖美云半晌只能抛出这个客观的观点。
  “对啊。”小段很担心。
  “妈呀,可真好听啊。”赖美云感叹,将门关上。
  “对啊。”小段很担心。
  “你有点危险哦。”
  “对啊!”
  “往好了想,我们现在可有得跟子璇她们炫耀的了。听仙女姐姐唱歌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赖美云装模作样地安慰她。
  “有道理。”段奥娟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段奥娟调整了一阵,转头又投入练习了。赖美云像前几天一样安静地写完了今天的作业之后就站起身指点几句。她感觉心底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前所未有。或许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也会对这么一个神秘又优秀的学姐感兴趣。赖美云当然指的是张紫宁,她难以停止在脑袋里回放刚刚她聆听的声音,最后她干脆就放任自己按下一遍又一遍播放键。寻找这么一点小乐趣一点也不过分。
  但如水的夜幕早被合上的门切断,只有那短短的一首歌像一片羽毛悄悄地飘进了赖美云的脑海里,留下若有若无的触感。

  *

  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说实话也算不上太过风和日丽。赖美云承认自己给“夏天”这个名词注入了太多主观因素。她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和同桌段奥娟鬼鬼祟祟地在某节难得的自习课上一人戴着一边耳机听歌。放在桌上的小风扇被开到了最大档,不知疲倦地发出“嗡嗡”的声音。赖美云深呼吸,随着音乐的节奏抖起大腿,面上却没有波澜。十分自然地,她又想起了紫宁。如果她在那么热的天气里,也会一直保持这幅冷冰冰的模样吗?赖美云不禁想。她瞥了一眼身旁段奥娟,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小段同学还在忘我地低低哼唱旋律,很快又被班里偶尔的一阵吵闹声压了下去。教室里没有老师,于是后排的男生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女生们也放开了胆子开始说悄悄话。她调大了音量,音乐一点一点把其它嘈杂的事物掩盖下去。
  现在的情况更加令人烦躁,一只蚊子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赖美云的手臂上,即使赖美云用了最快的速度将它赶跑,但是过了一会儿,她的小臂上又肿起了一个小包,痒随之而来。赖美云放弃抗争了,她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天生就招蚊子憎恨。她一边听着段奥娟小声哼唱旋律,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指甲在肿包上掐出一个又一个十字。
  “好热啊。”她小声嘟囔,手上的动作不停。
  “你说什么?”段奥娟一边哼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没什么。”
  赖美云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紧挨着的课桌,高高摞起的课本和藏在那后面年轻的脸,所有事物汗流浃背地挤在了一起。一只小小的蜜蜂晃晃悠悠地在教室盘旋一圈,赖美云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不断飞向窗户,然后不断撞在玻璃上,好像没有感受疲倦的能力。
  赖美云死死地盯着那个小东西,像它一样尝试集中注意力。
  紫宁就在赖美云一边掐出第七个“十”一边看着那只蜜蜂又一次撞向窗户的时候走了过来。她怀里抱着一叠试卷急匆匆地走过走廊,长长的发尾在风中跃起,又妥帖地贴在她的背上。赖美云看着她。既然现在没有什么其他地方能引起她的兴趣,倒不如看看漂亮学姐。紫宁经过了教室后门,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就像被什么事物吸引住了一样。然后再是走过教室前面的窗,她的步伐那么快,但是赖美云把她的身影一清二楚地映入眼底。她不会发现我的。赖美云理所应当地想。接着紫宁恰好地、准确无误地与她视线相接。
  一切突然安静下来。音乐声、低低的歌声、后排吵闹的杂音和窗外树叶在风中摇动的沙沙声在那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回想起那天在声乐教室透过门打开的一小条缝隙听见的声音,和梦境一样虚幻,但确实真实发生了。赖美云不由自主地张开嘴,连呼吸都在这时按下了暂停键。一切将她困在了一个偌大的空间里,边际是无穷无尽的夏日时长,原本漂浮在她眼前的细小的碎片突然被拨了开来,她在那里看见了紫宁的脸。
  巧合总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发生,但这是巧合吗?赖美云几乎下意识地同时和紫宁一起看向别的地方,紫宁低下头盯着地面加快脚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赖美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你别掐了,小七,我看着都难受。”
  赖美云转过头,看见段奥娟正盯着自己手臂上的肿包看,上面惨不忍睹地留下了几个指甲印。
  “啊……”
  段奥娟从桌斗里拿出药膏:“给你。”
  赖美云听话地接过。一切恢复如常,段奥娟又跟着歌曲小声唱起来,躁动的某个角落发出一阵嬉笑声。她暂时地忘记了一些感觉,重新将其找回的时候,才发现那块小小的红肿还待在自己的小臂上。而那只不知方向的小蜜蜂早就在她失神时飞走了,就那样毫不犹豫地冲进迷蒙的夏日里。

  *

  意外发生得很快。段奥娟在声乐教室为歌唱比赛练习了两个星期,赖美云跟着她在声乐教室写了两个星期的作业。偶尔她们偷偷拉开门缝,就能听见紫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音量依旧很小。有一次赖美云干脆就把桌子搬到了门旁,跟着紫宁的旋律一边摇头晃脑。段奥娟摇了摇头:“你上个星期还说你是我一个人的粉丝。”
  “我倒戈到敌人那边了。”赖美云开玩笑道。
  她真该感谢自己因为冻柠七揽下了这个不脏不累还很快活的工作。但是日子慢慢悠悠地前进的同时,也就只有那么几处小地方发生了改变而已,平时其他事情还是依照惯例:炎热带来的心烦意乱与蚊虫叮咬。赖美云并不是讨厌夏天,相反,她对夏天的情感要热烈得多。只需一些简单的元素能构成一个梦幻夏日,不过一旦待在学校这种一成不变的地方这些总归会成为奢望。
  段奥娟说:“我以为你会喜欢冬天。”
  赖美云摇了摇头:“不喜欢啊,羽绒服穿在我身上跟我套了个睡袋站起来走路一样。”
  段奥娟:“……也是哦。”
  想着想着,赖美云突然放下笔,说:“大娟,我跟你讲,我爱的夏天是水上乐园、游泳池和徐梦洁家的烤鸡爪。”
  “肤浅。”段奥娟评点。
  “那你应该不参加我和豆子她们周末晚上一起去她家烧烤店吃夜宵的活动了。”
  “去去去,谁说不去的!”
  门在这时被敲响了,段奥娟兴奋的尾音被硬生生掐断。赖美云打开了门。紫宁站在门外。
  “那个……”她开口说,声音低低的,“我那边出了点意外,我们可以一起用这个教室吗?”
  “隔壁怎么了吗?”段奥娟问。
  “呃。”紫宁张了张口,顿了一下才说,“隔壁那间教室的功放被我唱坏了。”
  “……”赖美云难以控制脸上的肌肉不做出对这句话反应的表情。她在努力忍住,于是她一句话都不说。
  “姐姐,进来吧进来吧。”小段同学热情好客,“就是这里边有点冷,下次来的时候带件外套。”
  紫宁打量了一眼穿得仿佛在过冬的段奥娟,点了点头。她又看向穿着短袖短裤的赖美云,目光有些短促和闪烁。
  赖美云自觉地在教室的角落低下头接着写作业,把宽阔的教室中央留给了紫宁和段奥娟。多一个人的感觉有些奇怪,气氛有些平静得过头,而且她乖乖低头写作业的时候,好像总有什么黏在她身上一样,即使并不令她生厌。但好处是,她终于能够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听见紫宁的歌声了。赖美云放轻自己写字的力度,一笔一划都写得无比细致,亦或者说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注意力早就飘散到别的地方去了。
  赖美云和紫宁第三次视线接触就在赖美云抬起头的时候发生了,她只是抬起头,就能感受到紫宁直直向自己投来的眼神。为什么她们连互相看向对方都会产生一种微妙的气氛?站在教室中央认真练习的段奥娟还对这个有些难以言说的氛围浑然不知,赖美云又想起了紫宁经过他们班级门口的下午,她仿佛在和紫宁对视的那一刻统统将外界隔离开来,别人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就像现在一样,小段同学唱歌唱到忘我,紫宁飞快撇开目光,面上毫无波澜,赖美云也在拼命响起的心跳声中低下了头,假装自己正在认真地看英语课本上的单词。
  完蛋了,赖美云在心里叫苦,每一次,真的是每一次,紫宁都面无表情地躲开了自己的视线。学姐一定是不喜欢我——除了这个她给不出其他解释。人见人爱的赖小七就这样输给了冰山学姐张紫宁。她做梦都想不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连看着彼此都感觉事情不大对劲。
  面前的英文字母仿佛浮在了虚空中,穿梭在空气里漫无目的地随着她纠结在一起的思绪游荡。但是活力满满如赖小七,她很快调整了过来,化悲愤为动力拼命徜徉在知识和作业的海洋里。她们在晚上八点半结束练习,紫宁关上了教室的灯,段奥娟脱下外套,走出室外时又回到了在夏天应有的模样,赖美云抱着一沓笔记和作业,三个人经过那间被紫宁折腾过音响的教室时,一阵设备烧坏的焦臭味从里面钻出来。
  “……”
  赖美云和段奥娟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悄悄瞥了紫宁一眼:现在走在自己旁边的漂亮学姐竟然还是个无敌破坏王。
  “快走,不要让别人知道是我弄坏的。”紫宁小声说完后加快了脚步,面无表情却透着一股正气凛然,仿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赖美云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嘴角的梨涡在脸颊凹下小小一片阴影,紫宁看了她一眼,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些。
  这个时刻恰好被赖美云捕捉到了。她心情大好,自己应该可以因为这个笑容推翻“学姐不喜欢我”论了吧?反正她是这么想的。嗯,不管了,距离歌唱比赛还有两个星期。赖美云满足地在心里翻着日历,那么,她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长可以享受凉爽的温度和动人的歌声,这种情况能在夏天发生已经算是奇迹了吧?她点点头,没错,一定是的。

  *

  张紫宁这个人绝不像她外表看上去一样。傅菁对此深有同感,戚砚笛也是,不过这份同感建立在和傅菁不一样的基础上罢了。戚砚笛高一那年第一次搬着行李走进宿舍时就被同宿舍另外两个看上去长得就一点也不平易近人的女生吓得小腿发软。就在她以为自己未来高中三年的饭钱都要上缴给自己室友做保护费的时候,紫宁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那个,嗨,我是紫宁。”
  反差。戚砚笛想,绝对是反差。
  傅菁说:“你好,我是猪菁。”
  戚砚笛:“……”
  没关系,除了她,宿舍还是有正常人在的。戚砚笛看着紫宁,仿佛看着未来高中三年的救命稻草。
  张紫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同学你好好笑。”
  戚砚笛:“……”
  但好在小戚的高中生活过得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被宿舍两个面相凶狠的老大哥敲诈的悲惨经历,恰好相反,走在这两个人身边就像雇了两个免费保镖一样。女孩子难免有宿舍夜谈这项活动,傅菁有一天晚上感叹地说:“张紫宁这个人长得太冷了,她走在高一教学楼的时候,方圆十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跟看朱天天跳机械舞似的,活见鬼了。”
  戚砚笛:“……虽然有道理,但是你的情况也差不多啊姐姐。”
  紫宁委屈地反驳:“不至于吧。”
  虽然的确存在夸张成分,但是她知道傅菁说得有些道理。这个时候有必要提起赖美云,她当然知道赖美云,她知道赖美云在初中加入过合唱团,知道赖美云每天都会蹦蹦跳跳地挽着朋友的手臂去小卖部买零食,熟练又恰好地和朋友的玩笑里抛梗和插科打诨,知道赖美云虽然个子小小,但身体里却像蕴含着整个宇宙所有的能量一样的爱笑又好动。总有例外的发生,活得像小交际花的赖美云第一次滑铁卢是在和她的一次偶然的视线接触中打了个寒颤。太过分了吧!张紫宁在心里向自己哭诉,难道自己真的看上去就是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质吗?
  她问傅菁:“你用四个字评价一下我这张脸。”
  “冰天雪地,冷若冰霜,大冰碴子。”傅菁说完又开始自言自语:“我最近是不是和隔壁班的孟美岐走得太近了,怎么成语水平直线下降?”
  紫宁不说话了。紫宁很难过。
  另一个当事人不知道的是,赖美云的确吸引了紫宁。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赖美云第一次和她有那么一丁点联系发生在了两年前。那一次中学合唱比赛的举办地点刚刚好设在了紫宁的学校,抱着只是去看看热闹的心态,紫宁就是在那时在一群矮个子女生里找到了比矮个子更矮的赖美云。就是那样,无论如何你都没办法在这种时刻把声音听个仔细,含含混混地唱完这么一首歌,音调不错,整齐划一,差不多就叫做还可以的学生业余合唱了。被淹没在观众堆里的紫宁大胆地把视线集中在这个看上去就和别人不一样的女孩子身上。她享受舞台,毋庸置疑,这就是为什么赖美云看上去比别人更加闪闪发光。
  那之后赖美云考进了她就读的高中。升上高二的紫宁偶然在矮个子新生里发现了一个比矮个子更矮的女孩子。硬要描述她当时那种愉悦的心情的话,这就好比遇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朝她迎面走来。但心情落入低谷的速度也快得像刻意紧随,重复地提醒紫宁:赖美云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如果可以认识她就好了,“如果”一词一直是个让人开心不起来的前提。张紫宁闷闷不乐。
  当在人群里搜索赖美云的身影成为习惯之后,情况似乎变得严峻。紫宁决定去不多想,而习惯之所以成为习惯是一件有点复杂的事,倒不是说这和一个小小的瞬间或一个人或一个名字被烙在血管和心房是同样的严重性,要她来说的话这感觉要轻得多,就是因为有些小事无影无形又如影随形,习惯才那么可怕。但是,好吧,事情的确不对劲。张紫宁皱起了眉。
  只要足够耐心就一定能迎来转机。当前排的同学把歌唱比赛的宣传单传给她时,她稍稍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报名。
  傅菁:“我也参加。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不能因为我们是竞争对手就不请我吃晚饭了啊。”
  紫宁:“我本来就没那个想法。”
  戚砚笛一脸迷茫:“那到时候我定制应援牌要写你们谁的名字啊?我可懒得出两份钱写两个名字。”
  紫宁略加思索:“你要是去找王菊姐姐管的美工组的话就写我,要是去找淘宝爆款就写傅菁。”
  傅菁:“……”
  紫宁慢慢地用手指指着报名单上一个一个姓名。指尖慢慢下滑,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赖美云的名字。
  真正的转机来得有些迟,她得知了高一十三班的一个小同学会借用声乐教室去练习,而那名小同学的身旁还跟着另一位小小同学——名副其实的小,反正她在别人那里听到的是这么讲的。紫宁回想了一下她之前看见过的所有赖美云的身影,突然对小赖同学的身高和体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一定是她,这回总不会错过了。
  确实没错,但是她总能错过和赖美云偶遇的时间。有时她练得累了,就能在打开门缝时听见隔壁传来隐隐笑声。紫宁一时不知道是该羡慕能有赖美云为亲密好友的段奥娟还是从头到脚都生机勃勃的赖美云本人,她略微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话,还需要一点什么。
  一切直到她那间教室的音响设备坏了而戛然而止。不,倒不如形容为“开始”一词。

  *

  紫宁原本借用的那间声乐教室的音响设备还没有被修好,就这样,她光明正大地入驻了段奥娟和赖美云的小小基地。
  只要相处时间长了,张紫宁在外人看来的那种冷硬形象绝对会轰然倒塌。全部功劳都要归给打开了话题的段奥娟,赖美云每每回想起的时候都会笑得喘不过气。那一天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稍作休息一阵,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那时刚好是月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张紫宁”这个名字又一次顺利地登在了尖子生的榜单上,这理所应当会成为话题。
  段奥娟感叹道:“紫宁姐姐你好厉害啊,唱歌也好学习也好。”
  紫宁摇了摇头:“这些其实只是还行而已。我还有一手,这才是真厉害的。”
  赖美云紧张地屏住呼吸。
  紫宁认真地说:“我会模仿小黄人。”
  并现场绘声绘色地给她们表演了一段。
  赖美云:“……”
  总而言之,这几个星期以来赖美云过得很快乐。就连蚊虫叮咬给她带来的烦恼也暂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要知道在这之前的每一次晚自习,赖美云都在和蚊子包带来的瘙痒和题海抗争。段奥娟说,这个教室跟冰河世纪一样,蚊子早就被吓跑了。
  在一旁听着的紫宁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套,附和着点了点头。
  对这里的温度感到适应的只有赖美云一个人。吴芊盈有一次只是偷偷溜到了她们这里偷懒了一节课的时间,第二天的课堂上就一直响起她擤鼻涕的声音。但是赖美云坚持认为这里就是夏日里的世外桃源,炎热和黏腻腻的汗水已经有够烦人了,更何况待在这里不仅能够丢掉那些令人烦恼的东西,还能和紫宁说说话呢。
  当然了,她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交流嘛。紫宁会学着段奥娟叫她小七,有些拘束,赖美云还是笑嘻嘻地把她叫的每一句自己的昵称照单全收。不过吴芊盈来声乐教室的时候,紫宁向她打招呼的却是叫了“芊盈”。同样也是两个字,但就是比一个普通的外号要亲切许多。赖美云短暂地泄气了一阵,直到吴芊盈向她解释自己和紫宁因为就读于同一个初中彼此互相认识才让赖美云有了一丝被安慰的感觉。
  接下来很多事情都会被轻松地习以为常。她们会先后走进那间声乐教室,简单说过几句话,沉默也算得上默契。即使对话占少数,一人专心练习和一人坐在角落翻动书页占大多数,也不足以让人感到不舒适。可能是有那么一点距离感吧,赖美云把下巴搁在桌面上,怔怔地看着正在和段奥娟交流发声技巧的紫宁。
  若即若离有那么一点,但是真实的事是——紫宁会笑,会因为调皮偶尔做一个搞怪的表情。这是她先前没有想过的事,短短的这些相处时间里似乎带来了一些认识上的改变。
  要说她们之间最大的问题的话,就应该讲讲每次她们之间视线接触时总会有一方飞快地移开目光这件事,一般来说,紫宁反应迅速的次数要多得多。赖美云敏锐地觉得这不是因为讨厌。思来想去,她最后把责任推给了紫宁的性格中容易害羞这一部分。她也乐于这么做。
  在赖美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歌唱比赛前一天就匆匆到来了。那也是声乐教室被她们借用的最后一天,紫宁姗姗来迟,但她背着一把吉他推开了声乐教室的门。“我们唱些轻松一点的吧。”紫宁说,她想起了傅菁的话,“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段奥娟兴奋地点点头,赖美云也二话不说搬了一把凳子坐在她的身旁。人会在重要的日子到来前悄悄懈怠已经变成了某种定律,但是谁都心甘情愿。
  紫宁的指尖轻轻刷过琴弦,赖美云的呼吸突然缓慢得像和弦变换的速度,音符上下起伏,一如她跳动的心脏像只躁动不安的小动物。她轻轻随着旋律唱起紫宁正在弹奏的歌。段奥娟也是许久没有听见赖美云唱歌的模样,她安静听着,于是歌声与吉他弦被拨动的声音像水与月光融在一起温和又舒缓。她们的故事或剧情从来没有宛如花火一样在瞬间飞快地将绚丽与耀眼向四周蔓延的时刻,什么都是慢慢的,在毛毛躁躁的夏日里显得格格不入,却恰到好处。
  一阵恍惚,紫宁放下吉他的那一刻,赖美云张了张口想要对紫宁说什么,当她想要发出第一个音节时,方才想起这样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她突然想不起自己想要说的话。
  赖美云没有到歌唱比赛的现场。她的身体似乎在段奥娟和紫宁的练习宣告完成的那一晚突然垮了下来。不是什么太大的病,但是她还是躺在宿舍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没有食欲,也没有一点动弹的力气。大娟怎么样了?紫宁怎么样了?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疲倦的感官又被蚊子的叮咬唤醒。日子好像要重返正轨了。赖美云在彻底昏睡过去才意识到,那几个星期像梦一样的生活马上就要过去,接下来,烦人的高温和蚊虫叮咬统统都会回来。而留到最后让自己有收获的实感的,或许只有几杯冻柠七和无力的遗憾感而已。

  *

  毕业季在夏天就快要离开之前到来,不关赖美云的事,但爱凑热闹是人类第一大天性,而且不止她一个人,高三拍摄毕业照的那一天下午,操场几乎熙熙攘攘地挤满半个学校的人。容易被热情传染是第二大天性,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学生一起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比任何时刻都要开心。赖美云穿梭在人群里努力踮起脚尖钻进每一张照片里。梨涡至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颊。抛开其他因素,她想,或许她会有些想念夏天。
  当然是特指这个夏天。
  她看见有些低年级的学生会去找高年级的学生合影。在学校这种分年级的地方,年龄始终是一道鸿沟,偶尔也有例外的发生,高二的孟美岐大大方方地就去找了高三的吴宣仪,除去她们这样的少数人,绝大多数人都是和同年级同班的好友或是打打闹闹或是搂抱在一起。但是,说不羡慕是假的。
  赖美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紫宁,但她应该不会来人这么多的地方吧?她小心翼翼地猜测。自从歌唱比赛结束以后,高二也进入了为高三做准备的紧张阶段,她没再怎么看见紫宁了。令她惊奇的是,先前那种在声乐教室一直黏在她身上的不明不白的感觉也随着紫宁出现次数的变少逐渐变得存在感薄弱。赖美云没有去思考太多,想起紫宁让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回忆。回忆不费力气,也就容易让人把自己沉浸在自己喜欢的时间里。
  “大娟。”赖美云问身旁的段奥娟,“你有看见紫宁学姐吗?”
  “啊?没有呀。”段奥娟说,也学着赖美云的样子踮起脚尖四处张望,“让我看看——哎,念念!过来拍照!”
  哼,大娟没有利用价值了。赖美云想着,干脆独自在人潮里一个个搜索紫宁的身影。她一直对没有去歌唱比赛的现场这件事难以释怀。她倔强地认为她和紫宁之间应该留下点什么,照片也好,把自己的姓名告诉她也好。一个个琐碎的片段再次从记忆的水面下浮现,而每一个场景里都有紫宁的存在:她严肃又可爱地告诉自己她喜欢小黄人的时候,唱歌的时候,弹起吉他的时候。最后从乱七八糟的时间倒影里鬼使神差地跳出来的是那个瞬间——赖美云想起了紫宁第一次来到她和段奥娟借用的那间声乐教室的那个晚上,她只是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就看见紫宁正在看着自己。就是那时,她因为紫宁躲避的眼神还以为自己被讨厌了。
  等等。
  暂停,画面回放。
  紫宁看她的眼神在赖美云脑海里定格了下来,眼底投映的那个影子清晰无比。
  她就这么意识到了之前在声乐教室一直黏糊糊地攀附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是什么。
  就让夏日和所有拥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的故事一样吧。紫宁出现的时机就像那个赖美云固执地认为不怎么风和日丽的下午一样巧妙,她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一向如此。
  赖美云想起了许多。
  那个下午一直不屈不挠地撞着教室窗户想要飞往清澈蓝天的蜜蜂,贯穿了大半个夏天的蚊虫叮咬,段奥娟请客的冻柠七,还有原本不讨人喜欢的夏日。
  她终究还是拥有了一个梦一样的夏天。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瞬间变得温柔又可爱。
  赖美云看见紫宁在人潮里有些急急忙忙的身影,就像和自己也在寻找着什么一样。她是个说做就做的人,一直如此,只是这一点在火热的天气里被暂时地遗忘,现在她要将它重新拾起。
  在她迈开步伐的那一刻,紫宁一直徘徊的视线也向她投了过来,她好像看见紫宁勾起嘴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笑弯了眼睛。
  赖美云忽然灿烂地笑开了。
  对不起啦,她释怀地想,我一直没有把我的心意告诉你。但是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她向紫宁跑去,跑进夏日悠长的尾巴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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